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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午节那碗胡秫米汤

日期:2023-12-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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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 早些年,家乡人多把高粱叫作胡秫。打我记事起,端午节的早饭通常都是烀鸡蛋和熬胡秫米汤(高粱米稀饭)。鸡蛋每人最多分得两个,胡秫米汤倒是可以喝个大肚溜圆。但为了喝上这一顿胡秫米汤,妈妈需要花费好大的功夫和气力。
  胡秫壳硬硬的,把胡秫米紧紧包裹着。妈妈总是提前把带壳的胡秫放进大盆里用水浸泡起来。端午节前一天下午,生产队照例放半天假,家家户户的内当家,都要亮一亮手掌上的功夫——搓胡秫米。那些年轻媳妇们总是抢着去碾坊,碾坊里有两盘碾子,一个碾盘上能同时容下五六个人。年轻人可以站着搓,全身的力气都使得上。她们手里“哗哧、哗哧”地搓着,嘴里呱啦、呱啦地说着。“三个女人一台戏”,十来个年轻媳妇凑一块,那闹腾劲、那轰然爆发的笑声和尖叫声,每每把觅食的老母鸡都吓得落荒而逃。
  村里有个外号叫“淘气”的堂叔,那是有名的“洋相客”。他不但张嘴就是俏皮话,还天生一副好嗓子,唱起歌来特招人听。他最喜欢在那些年轻媳妇面前耍巧嘴,一看到她们在碾坊里叽叽喳喳搓胡秫米时,就凑过去了,依着碾坊门口的石墙,用民间流行的《四季歌》曲调,唱他自己胡乱编排的“搓胡秫米小调”。记得那几句歌词儿挺顺口:“过端午来喜洋洋,搓胡秫来熬米汤,搓得小媳妇手起泡,累得她臭屁响叮当……”还没等他唱完,小媳妇们就端起水瓢泼过来了。他撒腿就跑,后面就是小媳妇们喊“撵兔子啦”的吆喝声。那歌词儿虽有一点点不雅,却鲜活地表现出了搓胡秫米那独特的劳动场景。很快,“搓胡秫米小调”就成了流行歌曲,村里的老少爷们也都跟着哼哼。过了两天,连那些年轻媳妇们也随和着唱起来了。
  妈妈和那些年岁大些的婶子、大妈们,一般不会去和年轻媳妇凑热闹,她们都是到井台边那一长溜大青石板上,要么就在自家大门口的台阶上。坐着玉米叶编的蒲团,平伸双腿,低头弓腰,双手一刻不停地搓过来搓过去。时候不大,一个个就腰酸胳膊痛,头上也开始冒汗了。每当妈妈休息的时候,我都会抢着搓两下子。可用不了一会儿,两只手掌就会火辣辣地受不了。一般的人家最多也就是准备四五斤胡秫,却要费时两三个钟头。妈妈和婶子她们虽然都是常年劳作,手上都有老茧,可干完这点营生,手掌上不起泡的还真没有。    
  胡秫米搓好了,用井水淘洗干净,再浸泡一晚上。端午节清晨,妈妈总是早早起来,把泡好的胡秫米放进大锅,缓缓地添水,再撒上一点点碱面。锅盖扣严了,灶膛里架上木头,风匣一呼哒,火苗子就蹿起来了。等锅里的大气冒一阵子,妈妈就把风匣停下来,让灶膛的火不紧不慢地燃烧着,熬这一顿饭用的功夫,比平日里要多好多。
  终于等到妈妈掀开锅盖了,屋子里立马就嫖散着一股独特的米香味。玫瑰红色的、黏糊糊的胡秫米汤端上桌了,每人分得的那两个鸡蛋早就剥光了皮,光溜溜地躺在苞米壳里。咬一口香喷喷的鸡蛋,再呼隆隆喝一大口胡秫米汤,那种美美的滋味,现在想起来还唇齿生香。
  童年的端午节,除了这些美好的念想,还有着一段痛心的记忆。婶婶家的小妹那年4岁,端午节早上,她端着一小碗胡秫米汤刚走进院子,立马就被一群馋嘴的鸡鸭围了上来。小妹急眼了,双手护着小碗就往屋里跑,脚下一个趔趄就摔倒了,一根筷子不偏不倚插进了喉咙里,殷红的鲜血立马就顺着嘴角流了下来。婶婶吓坏了,一把抱起小妹嚎啕大哭。可小妹全然不管这些,只是一个劲哭喊着:“我的胡秫米汤……”
  又是一个端午节来到了,餐桌上满满的都是鸡蛋和鸭蛋、各种甜馅的粽子、配料讲究的八宝粥。每到这个当口,不由自主就会想起当年那两个鸡蛋,还会想起那碗玫瑰红色的胡秫米汤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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